第七十八节 镜头下的井底
那个井口中究竟藏着什么样的世界,如果不是随赤明诚的录像一观,也许根本无人会相信。
他不知道是谁发现这样的井下的世界,只是随着屏幕越发漆黑深入的推进,陆歧路的压抑已经到达某种极致。
起初,这里与其它的井是一样的,直直的数十米深,只是这口井应该从不出水。
它的底部有一个不易被察觉的洞口,掩盖在一块长满青苔的大石后。赤明诚的屏幕前原是一片黑暗,手机应该是在他衬衣胸前的口袋里装着,露出的部分正好亮着,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时明时暗。
他费力的挪开石头,后面藏着的洞不大不小,一个人需得趴在地上才能爬进去,也可以说是相当隐秘了。他至少在那甬道中爬了数十米,离开道洞后则是豁然开朗的四方空间。
随着手机灯光缓缓的移动,他似乎是翻过了一堵不高不矮的石壁,随着光源陆歧路看见了一个墨绿色掉了漆皮的金属柜,柜门坏了,耷拉在一边。里面是奇奇怪怪的排线和开关,不过已经落了厚厚一层灰唯有几个是崭新的,而手机的光不足以照亮这里的一切,赤明诚大概是发现了电箱的秘密,他是个高材生,对于电学也有一定了解。看得出他在电箱里鼓捣了片刻,特别是那几根算得上新的电线连接着一个改良过后不同于其他的开关,赤明诚推了推没有亮,而后他又将两个线头捻在一起陆歧路也未看清他用什么固定了一下,再一次推上去那个开关的时候,整个地下空间的灯在一瞬间的沉默后轰然大亮,电路接通的一瞬间,似乎还有鬼怪狼嚎在逼近!但通明的地下世界却在一瞬间刺穿了陆歧路的双眸!
铜墙铁壁铸就的人间炼狱,这样来形容他所看到的或者说赤明诚所看到的,一点也不为过!
不知为何,在这一刻,陆歧路的鼻头一酸,眼眶一红,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逐渐的恢复意识后想到的第一句话就是——侵我国土者,虽远必诛!
该怎么形容他所看到的一切呢?那是死亡也是战争!
灯光昏黄下,回望来路,赤明诚僵硬的站在爬来的石壁外观望,而那来时之路,令人何其震惊!
腐臭的味道便是这样散发而来的吧?
满地的老鼠中混杂着夜猫虫蚁的尸体,黑色的碳灰中埋藏着一节一节未烧完烧尽的骨骼。也许时间太过久远,那些骨头仿佛已被蛀空,能听见骨缝里传来的鬼哭狼嚎之声!灯点亮的那一刻,仿佛是尸骨悲惨被公诸于世时的呐喊!
而那!是一个巨大的黑色熔炉!他爬过的通道曾是黑烟滚滚的烟囱!
数以百计的残骸无法计算,赤明诚的手猛然一软,相机摔在了地面上,好在镜头并没有损坏,他拿起来的时候无意中拍到了自己的面容,也许此时此刻的陆歧路和赤明诚是一样的身临其境,表情扭曲。
退后两步,赤明诚方才知晓,他爬出的高台不是其他,而是炉口。
一侧的石壁上有一个残破的牌子,牌子上写着几个日本字“死体焼炉”,简单来说,就是焚尸炉的意思!
一想到那口不流水的枯井,正是这隐藏在地下的巨大焚尸炉上的一根‘烟囱’,他便觉得作呕!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如此真实的见到一次惨绝人寰的‘战争’。
连通着焚尸炉的是又一间地下房屋。各种破旧的金属机械以及老化的电缆就在地上错综复杂的盘搭。还能看见破旧的石凳和简单的摆设,陈列在不大不小的停尸间里。
不远处有个推车,里面锈迹斑斑,陆歧路仿佛看见一个恶魔的影子在古旧的墙壁上晃动,饮酒歌唱,以合众国住民的尸体为乐,沉浸在焚烧的骨沫中跳舞。黑暗的影子疲累的坐在石凳间,映在了土墙上,被抓入十八层地狱!
不知这里曾经停留过多少同胞的尸体,想要离开这里要通过一条窄窄的水泥浇注的石道,石道上还有沉重的推车烙下的轮印,沉重的快要陷入地下。
可怜的是他们已经身处地狱还能逃去哪里?
走过宽四五米长的通道,到达了另一个空间,这个空间什么都没,但却在地上又挖出了四个通道口,正方正方,连着斜坡,似乎可以进入更深的地下巷道。
这就是战争吧。
也许战争已经结束,早已远离,但它留在这片国土上的残缺永远无法用敌人的性命填充,终归始终遗憾!
视频中赤明诚大着胆子尝试想要打开余下被金属铁门紧锁的三门,但都失败了。腐朽的老锁不但没有丝毫的损坏,甚至更加结实的生长着、生长着……死死地封住了地下的亡魂,无处报冤。
唯有那一扇左手角落的通道敞着门,而停尸间的光越发暗淡,赤明诚的手机光却似乎明亮起来。
隔着屏幕,陆歧路都要失去进去的信心了,也许赤明诚当过兵,又是学医的,学医的人信奉科学,加之他的经历,所以会比常人能承受的更多一些。通过漫长的甬道,斜坡的尽头是一扇敞开的破铁门,绿色的漆皮已经腐化,但门把手却是程亮,仿佛常有人往来相握。
随着吱呀一声响动,赤明诚推门躬身而入,就在门内侧有一个开关,下意识的按下去,陆歧路听见视频里砰砰的声音,仿佛是在打火。
然后滋滋啦啦片刻后,一盏白光亮了起来。
赤明诚关掉手机,再次拿起相机拍摄,他小心翼翼的前进,呼吸声中听得出他难掩的震惊与一丝惊恐。
十多平的地下空间有一条南北向的长廊,左右透着阴风一般,也不知通向何处,陆歧路一点也不想知道!
目光回到这间房中,满满的金属与电缆保护着整个地下世界,令人逃无可逃一般。而一面破败的日本旗仍可耻的挂在墙壁间。旗帜染满尘土,红色的太阳已经伴随着世纪的光阴,失去颜色,但中华人民先辈之血仿佛仍在燃烧!
这里残留着一些奇怪的器材、其中武器居多,只不过这些武器却不像是旧东西。赤明诚显然也发现了,他靠近那些武器,拿起一把研究一番。
那持手术刀的手,若是为了保家卫国,也随时可以握着刀枪上阵杀敌!
咔咔两声响,只听视频中赤明诚有些诧异的自言自语道:“竟是真枪!”
那些真枪里有些甚至装着子弹。这仿佛是个武器储存室,而其中一面墙壁上有许多照片。而所有的相片中几乎都有一个男人,有些远有些近,有些只是半个脸,但看得出是同一个人。那个人很壮,个头不算高,光头,带着金链子、金手表,有一张笑的时候眯着眼,露出了一颗金牙。其实这样的人比比皆是,但是不同的是这个人在相片中总是和各种各样的枪支合影,只是粗连的看一眼,那些枪少说有数十种。看来是一个枪支爱好者了。
那面墙壁下是一张木桌,随便几个板子几个钉子拼起来的那种。上面倒是有一个黑盒子,赤明诚打开盒子,里面有两把枪,其中一把已经空了,而另一把弹夹中还有三发子弹,他想了想却没有拿走。
转过镜头后的另一面墙壁间,掀开那面掉落一半的日本旗,整面墙壁上都是各种各样的证书,绝大多数是国外的。细细看过,虽然陆歧路不能完全的认出,但是有些英文字的证书他还是看的懂的。
而这满墙的荣誉似乎都在为一个人叫嚣,那个人便是——周彪。
他并不认识周彪,只是这满墙的证书奖牌都有这个名字。其中一份英文奖牌上写着的意思大概是:第十九届枪支装卸比赛一等奖。
想起对面墙壁上那个大金牙男人与各种国旗和奖牌合照的模样,想必这个周彪应该是个用枪高手。
而真正应证这一点的是赤明诚发现了一个木箱,木箱子里遗留下一些原有的日本枪支,但却被人经过精心的改良,制成了一种不知名的射程较远,子弹很小的一种自制枪。
透过种种可以看出这个名叫周彪的男人是一个自制枪支的高手,而且乐忠于参加各种各样的国际枪支比赛,且枪法和技术都不错。如果不是警察,保卫人民,那么这种人就非常危险了。
陆歧路微微有些感慨,继续跟随赤明诚在那人间暗道中‘漫步’。
离开这间储存枪支的房间,穿过一扇铁门,依旧是武器库,不同的是这间中有许多腐烂的木箱,有敞开盖的箱子里装着一些瓶瓶罐罐还有几个半人高的金属桶竖在角落。
战争仿佛随时一触即发,赤明诚靠近那些东西,也许没人比他更加了解那里究竟放着什么!
但却是令他见之色变的东西。他甚至颤抖着双手放下摄像机,专心致志的取出一些瓶罐细细的看。
灯光中一丝细密的汗水从他的额间渗出,他从背包中拿出纸笔疯狂的记录着什么,也许是考虑到了某种不安因素,原本想要将其中一些试剂瓶带走的他却又重新放了回去。
陆歧路看见了那些药剂、甚至是数百的化学弹和毒剂。而角落里躺着的东西正是毒烟桶。也许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赤明诚虽然留恋,但却迅速的离开了此地。陆歧路以为,任谁也不想丧命于此吧。但在赤明诚最后离开之际,依旧望了一眼这间化学储藏室,他的眸中必定满是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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