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 四个月的酷刑与记忆
他的身体感染了细菌，是恶意人为造成的。
细菌从创口进入血液，最终还是引发了急性败血症。
经过这两个月的治疗基本已经好转，而他身上还有很多创伤是不为人所察觉的。
比如，有人将牙签插入过他的十指，指盖下的肉上遗留下红色的痕迹，那些肉里扎着毛毛得刺很难一根一根挑的干净，逐渐与肉长在一起大概也就习惯了。
他的指甲盖被悉数拔掉，手指连同脚趾拢共只剩下两枚，大概是有人想要用这种方式惩罚或逼供，但最终无疾而终。
他的后牙被拔掉了两颗，那自然是在全然没有麻醉的情况下，俗语说‘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还记得拔掉牙齿那天血流了整整半日，最后有人拿冰冻的水敲碎成冰块硬生生塞入他的口中方才止血。他的嘴巴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麻木到连寒冷也感知不到。
除了这些，相信当年大火的《还珠格格》大家都应该看过，而他和里面的‘紫薇格格’一样，遭受到了针刑。
他的身上有成千上万的细小的血迹，洗一次澡就什么都没了，只是那根生锈的针令浑身针孔并发了炎症，无论白天黑夜，疼痒起来的时候难以忍耐，就在这样的基础上，正值夏季，他们会把他带到外场，那里的蚊子大的像蜜蜂，在他的身上叮咬成各种各样的包，混着针扎的痛痒一并发作，这样的酷刑折磨了他整整二月。
为了逼供，他们轮换着彻夜不让他睡觉，除此之外，他的喉咙被开水烫伤，感染了炎症，但庆幸的是没有因此造成窒息死亡。
医生只能做出这些诊断说明，但却没有人能够体会遭受每一次酷刑的过程。
青荣武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缘故令人将他折磨成这样却不杀了他。
看着男人的身影消失在医院大楼，看守的人就随在其后寸步不离。
走在满是药水味儿的长廊上，护士喊住了他：“你明天再做一次检查，自己注意饮食，另外要积极配合治疗，肝脓肿死亡率很高的！”
对了，他忽然想起来，自己身上的疱疹并不是什么HIV而是一般的细菌感染，而谁也不会想到，这一步险棋是他自己走的路！
他用指甲扣烂自己的皮肤，然后用粪便少量涂抹在伤口上，一周后皮肤开始出现溃烂，便中细菌非常多，但至少在他们问出什么前他能为自己制造一次完美的越狱机会，显然他成功了，只是最后败在了一个毫不相干的男孩手中！
即便到现在想来，裴攻止还是有一丝不可思议，那件事也让他更警惕起来，原本想对青荣武说的话全都咽了回去，因为他无法分辨黑与白，好与坏，现在的他只相信自己！
“我说话你听见没？”护士蹙眉，有些不耐烦，但看得出担心。裴攻止点点头，继而走回了病房。
事情还是出现了糟糕的一面，在细菌感染之后他患上了急性败血症，败血症的治疗用了一月多，基本上已经好转，只是随之而来的还有肝脓肿。
这是一种由细菌、真菌或溶组织阿米巴原虫等多种微生物引起的肝脏化脓性病变，现在他必须积极配合治疗，他知道这种病的死亡率高达百分之十到百分之三十。
刚刚进入病房，他便忽然躬下了身，整个人瞬间疼出一身冷汗，走到柜边拿出药片干嚼两下便吞了下去。今天早上他刚刚吃过止痛药，现在又开始疼了。
“怎么了？又疼了？”护士忽然跟进来，看见他佝偻着身躯坐在床边，裴攻止看见女孩，淡淡一笑，乖乖的躺在了床上。
女孩无奈的整理着吊瓶，转而道：“晚一些医生来了会再用经皮针抽吸一下，实在不行就用留置导管引流了。”
“嗯。”他静静的躺在雪白的床上，阳光从窗子照入，女孩的手凉凉的很温柔，凉凉的液体从留置针头慢慢流向他的血液，有一种药总是令他沉睡，每次输液的时间都会让他的身体发麻，整只手臂、半个身子都是凉的。
护士亲切的为他掖了掖被角，嘱咐他道：“有什么需要就按床头的呼叫器。”
他轻轻点头，闭着双眼，感受着眼皮前红红的一片，暖暖的感觉。
转眼竟又是一个秋天了……
他的手不知何时又握上了胸前的瓶子，想他在狱中经历种种也不曾说出过半点信息，因为那个时候赤明诚还在医院，被照顾的很好。只是后来崔立民以骨灰相挟，迫使他不得不说出些东西来。
但是……他说的却也并不尽详。
比如，当年的那辆直升机上蝙蝠的图案中的确有一个字符“J”，如果不是崔立民逼问或许他不会思考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东西。
当年山顶驾驶直升机的是一名外国人，飞机上还有四名帮手，车子被人开到山顶，而开车的人是一名身着警服的警员！
那场如同地狱般的屠杀是有人用机枪从飞机上扫射的结果，二十多名警员无一生还，他亲眼看见那名驾车的警员也倒在山顶，身中数枪。
飞机进行扫射完毕后便离开了，但有一个男人，身着一身迷彩，穿着皮靴，靴子下绑着两块石头，手上戴着黑色的皮手套，腰间有一把锋利的刀与斧子，踏着夕阳而来，宛如死神一般残忍毒辣！
他的身上挎着一捆绳索，一人砍掉了十余人的头颅，然后仿若宣誓胜利一般悬挂在树枝之间，他们的血滴落在裴攻止的脸上，他躺在树下的灌木丛里不敢发声，将自己当做一个死人，那个男人走过来靠近那棵树的时候他就仿佛已经死了，对方离开的时候他才敢呼吸，整张脸憋得通红，他抬眼就能看见三个脑袋血淋淋的眺望着远方，头颅被男人捆着，就像铅球一样高高一抛，挂在树枝间。
还有十一人幸免于这样的灾难，那是因为他的斧子钝了，刀子也割出了豁口。
那十七名亡者的无首尸身被一具一具扔下了山崖……
野猫野狗那样多，深山老林，难以寻找。
而他幸而躲过了那场屠杀，惊愕的双眸中满是血色，最终昏厥在山顶。
二十八名警察，十七人有首无身，十一名死在山顶留了副全尸，余下的十六名是抢劫货物的‘敌人’，如果加上最后开着货车达到山顶的警员……一共……应该是……二十九名警员……
“二十九……”裴攻止闭着双目淡淡的念出这个数，太阳西下，光已经斜去，房间里变得灰暗，他却忽然睁开双目，眉头紧锁！
二十九……
二十八……
十七……
十一……
还有一个人活着？
是谁？
青荣武说过，无一生还！
那么……尸体应该是二十九个！
偏偏少一人……
是谁？
会是谁！
他忽然惊坐而起，呼吸声急促，灯“砰”的一下打开了，青荣武走了进来，拎着晚饭，道：“好巧啊！闻到味儿了？”
他拎着米粥和包子摊开放在桌上，注意到裴攻止汗津津的额头后他并没有急于询问什么，裴攻止目视前方，视线中一片白色。
青荣武热情的拿过包子递给他道：“知道你不吃肉的，这是素菜，包菜粉条！”
“你曾经说过。”裴攻止忽然说话，拿过包子看向青荣武道：“你曾经说过，跨江大桥案十七名警员惨死，十一名被枪支当场打死，一共是二十八名对吗？”
“是的。”青荣武赶快放下包子拿出纸笔记录起来，“怎么，你想到什么了？”
“你确定是二十八人？”
“我看过资料，这一点可以万分确定，每名警员的详细信息我都有。”
“给我看看！”
“给你？”青荣武蹙眉，“只怕不方便，我们要对他们的家人进行保护的。”
“我只要照片！”
青荣武顿了顿，咬了口包子，想了片刻点头道：“难得听你问起案件，这件事我会办妥，给我点时间，我会把他们的照片整理出来给你看的。”
裴攻止也啃着包子，细细的回想。
他还模糊的记得那个人的脸……
如果能确认他不在死者信息中，那就说明当年那个人很有可能还活着！当然，也不排除对方带走的可能，因为很明显警员和那些人关系甚密，况且他的确因受惊过度加之疲惫而昏厥在前。
看着认真思索的裴攻止，青荣武吃着包子呜咽了一句：“你要真成了毒枭只怕别人也抓不住你。”
他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竟然带着些欣赏的意味，裴攻止转头看向他，青荣武又道：“说实话，我也不相信你会是毒枭，从时间上算，你不够闲。”他害怕裴攻止听不懂，专门解释了一翻：“二十出头岁入伍，十年当兵生涯，三十出头退伍，紧跟着进了牢房，虽然证据确凿，你以前也不是什么好人，可是总不至于是你当兵那几年远程操控成了大毒枭吧？案件疑点很多，你亏就亏在时机不对。”
“怎么说。”裴攻止饶有兴趣的问道。
“一瞬之间，太多重案同时发生，我们必须有个完结来消除民众的不安和恐慌。但单看你在狱中的遭遇，明眼人都知道你不可能是大哥！”
“大哥？”
青荣武笑起来也很正义，点点头喝了口汤道：“不错！黑社会大哥！哪里有大哥这么惨的？人人都想弄死的绝对不是大哥，而是知道大哥很多事的人！”
“哼。”裴攻止淡淡一笑，皮肉却依旧不动。
青荣武朝他使了个眼色，套话道：“那你究竟知道什么呢？”
“这粥不错。”裴攻止以粥敬他，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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