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隐于野

原创耽美文 手工小达人

第三十四节 雨中初谈

聚茗馆里的高伯乾无所事事,招来馆中姑娘作陪。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蒌。之子于归。言秣其驹。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出自《诗经·国风·周南 汉广》翻译:

“南有乔木[高耸的树],不可休[庥荫之庥,“不可庥”言不能得到它的覆荫,形容树的高耸]思[语尾助词,无实义]。汉[水名]有游[潜行水中为“游”]女[游女:指汉水女神。乔木不可休,游女不可求,都是喻所求之女不可得。],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养]思。江[长江]之永矣,不可方思[遇小水可以绕到上游浅狭处渡过去,江水太长,不能绕匝而渡。比喻美人不可求]。

翘翘[高大貌]错薪[杂乱的柴草],言刈[yi 四声 割]其楚[植物名,又名荆。“错薪”比喻一般女子,“楚”比喻所求女子]。之子[犹言“那人”,指彼女。]于[往]归[女子出嫁叫做“归”],言秣[mo 四声喂牲口]其马[mu 二声 喂养马匹驾车迎亲,设想和彼女成婚]。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蒌[lou 两声 也是喻所求女子。]。之子于归。言秣其驹[五尺至六尺的马]。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

台上奏琴之人清秀且丽和着低吟浅唱。

“好。”高伯乾举杯一饮,又将那酒杯斟满,推送至贵人面前,请他一尊,继而搭讪:“公子您听。之子于归,言秣其马,白日做梦矣。曲美,人更美。”

馆正中歌舞伎们和着曲子,合音之声绕梁于耳。姑娘们普遍衣着华丽,长袖、束腰、轻逸潇洒,显露体态之美。长袖舞动间,舞女们袖摆扫眉青丝飞扬,舞者千娇百媚,琴者指尖风云流转,而表情达意间露出的则是失落之情。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昔日断袖,同好可求。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松竹,言植其挺。之子于归,言赏其雅。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楚楚兰菊,言刈其蒌。之子于归,乃昼一梦。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这后诗……”高伯乾仔细念叨于口,蹙眉端详。

昔日断袖,同好可求。翘翘松竹,言植其挺。之子于归,言赏其雅。楚楚兰菊,言刈其蒌。

“我怎么听这后曲儿是在歌唱……男子?”

高伯乾听的专注,转眼间身边贵公子便不见了。

他专心的看舞,听曲儿。

身边姑娘给他斟满酒,斜倚他怀中,灌他一杯酒水,调笑道:“男人与男人,有什么奇怪的。我们这聚茗馆里什么都有。”

“那倒不是。”高伯乾接过酒杯小泯一口,摇头感叹:“余非感有异,反觉怜悯。”

“呀,真没看出来,公子还是个多情种子。”女人掩嘴而笑间起了身合袖端坐,与高伯乾道:“这曲儿是方才的林小公子写的。他识字虽不多,可这些情爱之语通晓有余。作曲儿方面也有天赋。只是可惜。”

“林小公子?”高伯乾捏起一粒花生米,吧唧吧唧这咀嚼正香,“林什么来着?”

“名儿雅,瑜晏。”女人剥了个不晓得什么东西便塞进了高伯乾的口中。带着蜜汁儿的甜腻。

“哦,对对。”高伯乾拍拍脑袋方想起来,又仔细问她:“是哪两字?”

“光泽美玉作瑜,言笑晏晏之晏。”

“瑜晏。晏,和柔也。”想到这儿高伯乾倒是笑了。那个林小公子哪里和柔了。瑜字倒不差几厘,是个美人;肤皎皎似淡月朦胧,活有一层光泽。

女人不大高兴,一副嘴脸当即变了。从男人的表情她就知道自己要失宠。一杯酒樽便抛到案上,故作姿态到:“公子莫不是也爱那余桃断袖之行?”

还不等高伯乾讨好,糟乱声便从远及近,木阶间登登登登带着怒气跑下一人,提着裙裾衣衫不整发丝凌乱。从高至低奔到堂中。

青丝身前一甩至脑后,凌乱的发儿不体恤主人的焦躁,总有那一两束不听话的纠缠着。看乱发中展露一张惨白的脸。手中甩下裙摆,边整理上下边叫嚣:“尔这小狗!家中有妇又来臊我。”

这边骂着,那头阁楼上紧跟着冲下来一人。定睛一看,可不是刚才高伯乾搭讪之人。

那歌姬乐的看热闹,在高伯乾耳边吹吹风道:“瞧,可有意思了。”

高伯乾自不明就里,起了身站在一旁近处跟他人一同旁观起来。

“竖子!老狗!”林小公子明显害怕的向后躲,嘴巴不饶恕再起激人言语:“相鼠巧舌之辈!有皮无仪,不死何为!鼠尚有齿,尔等无止。不死何俟!胡不遄[chuán]死!”

瞧林瑜晏衣冠不整才叫无仪,这般狂言秽语才是无耻无德。真不知他哪里这般义正言辞的谩骂。真辱没晏一字的风雅。

亏得对面贵人好脾气,不与他口舌之争,可那举止也着实惊人。光天化日之下他许是借着醉酒的缘故不由分说的冲过去一把扒下林瑜晏的衣裳。好家伙,一层绢就这么扯烂了。

好在他仅是扯住衣裳林瑜晏才得以从他臂弯下逃脱。

“刘承!”林瑜晏刚回过身,却已经躲不过去。他将贵公子唤作刘承。

见刘承紧裹林瑜晏身体,唇齿呼出酒气正贴稚子脸颊脖子,隐隐可见小儿怕痒之举,左右闪躲。可怜林小公子几番挣脱,怎奈个头矮小仍是孩子,跟刘承力气体格相差甚远。且瞧林小公子一股恨意就好似刘承乃弑父杀母仇敌,被桎梏间一双腿脚不停歇于空中蹬踹。

众人看热闹多嘴到:“你这小儿不识抬举,枉刘公子待你亲厚,汝甚好!枭过鲎[hòu]母,绝情决意啊!”

鲎习性,雌雄成双。母鲎被捕,公必不离不弃不逃遁,结局则被一起捉回。倘若,若公鲎被捉,母则背弃而去,逃之夭夭。乃指人薄情寡义,母鲎不如。

这些人都是不知情由,可高伯乾觉得嘴巴未免毒辣。还真担心林小公子应付不来。不免报以同情观战。

林瑜晏这档口还有心思争辩,只见他被抱着蹬着还甩过脸,冲那人:“呸!母婢小人。浑人帮小狗,蛇鼠一窝!”

“你!”那人年纪不小,当即气的差点背过气。高伯乾憋着笑心想:这林瑜晏嘴倒是巧,一把年纪还骂人家小妇人养的浑人,更有厚颜无耻帮衬之行为。连人家只怕七老八十不在人世的母上都没放过。真行。高伯乾说不出是佩服还是嘲笑。心觉真真一出好戏也。

那刘承有些醉,抱着林瑜晏也不稳当。加之他动来动去,惹怒了他。一个坠地,不管摔疼了林瑜晏没。众目睽睽只管往他身上欺压去。

那舞者歌姬们有些羞涩,皆默不作声衣袖遮眼。

“啊哈哈!”众人哄闹一堂,拍掌叫好大喊:“着鲎公要留种咯!哇哈哈!”

“活色生香啊!刘兄如此大胆,小人不敌您万分之一呢。”虽然听起来敬佩,却活生生的讽刺。

高伯乾想刘承看着斯文,如今真是斯文扫地。这酒还真不是好东西。好在他厌倦芳尊之乐。

林瑜晏挣扎着脸由方才的惨白变的红艳艳。虽是男娼却也懂得羞耻。倒确实比徒有人皮却作鼠仪的刘承好些。

众人调笑间,刘承醉酒之态,却一本正经的坐在林小公子身上发了话,瞧他最醉醺醺舌头还打结:“鲎公舍不得‘结发妻’,定要回来遵守承诺,要死也要死在一块。”

这话,众人摸不着头脑。高伯乾低笑间回到座位上去,这闹腾转眼都快到了晌午。身边的姑娘迎上他递了杯水,“喝茶。免教你也醉成那般。丢人现眼。”

“哼哼!”高伯乾抬眉瞅那姑娘,嘴角露出一抹不可言喻的浅笑,说不出是个什么意思。

那姑娘整理一番跪坐在他身边,与他聊道:“高公子不知道吧,这只鲎公的种留在了别人的腹中。”言辞间讽刺讥笑:“这刘承也算自作孽,谁叫他偏娶这馆里的娼,还是先下这只‘母鲎’的好姐妹。哼!半斤八两,没一个好东西。”

“吼……”高伯乾倒吸一口气上下打量着女人,笑问:“你何以对林小儿如此厌烦?”

“哼。”女人撇嘴深意一笑,又倒一杯茶自己品起来:“维雀有巢,维鸠居上。雌雄难辨,祸水难收。”

高伯乾默默看着一切。

祸水难收,此四字真理也。

好戏终酿惨剧。刘承没得逞源于胡人冲出将他击昏在侧。随即刘承奴仆叫来官人。事情一下就闹到县令处。那月氏人跟林瑜晏一并被带走了。

而后又得知刘承竟乃北海王刘睦外孙。

人虽被一击昏厥,可不致命。

可怜林小公子被推上风口浪尖。

一来,男娼者,受人愚弄乃天经地义,听闻刘承也是撂了钱的。

二者,月氏人乃外夷,打的又是亲贵徒孙。

三那,林收留胡人,纵容作歹。

这些事可大可小,就要看那刘承怎么个吐口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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