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隐于野

原创耽美文 手工小达人

第十九节 流言

这日正要到画馆给陛下取画,还没进去就听见人们在议论纷纷:“乐府的乐府承大人去年收了个宦官为徒弟,从那以后两人一直住在一块到现在,你说他一个乐府丞跟宦官同住真是有趣。”


“那些宦官全是些阿谀奉承的阉货,最会的就是揣度人心。”


“我看那尹一小宦官长得小是小到很水灵,乐府丞大人好得也是心智健全的男人总不会……”话说了一半没说完,尹一在宫里见得也多,亦猜到他们后话是些什么难听的词。


“阉人而已,拿来取乐也无关要紧。”


那日尹一没进去,托了画馆里的宦官帮他去了东西。


一路上他向大人行李,他总觉得那些大人看他的眼神都是鄙夷和玩弄的心态。


白天才回到宦官所,院子里站着几个聊天的宦官,尹一凑上前去也打算说会儿话,还没走去,就看见一人斜瞄这他一眼跟周围人嘀咕这什么。就这样。一圈人低着脑袋散去了。他有些害怕,回了自己的屋子就紧闭门扉,为了调整心态,他便弹琴,可越弹心中也越乱,索性倒头就睡吧。


还好那一阵子他白天归夜里去,与万奉贤见面的时间几乎没有。他刚觉得自己背后的流言少了,却又听见铺天盖地而来有关万奉贤的赞扬。


这日他闲散这在院子里晒晒太阳,一个宦官靠过来跟他说道:“乐府丞大人最近可是风光啊!”


“跟我什么干系!”尹一现在听见别人提起万奉贤和乐府丞这几个字就觉得不痛快。还没走,就被拉住,“聊一聊嘛,闲来无事。”


“要聊什么!”尹一没好气的说道。


只见那宦官挤眉弄眼的凑上来,“你敢说乐府丞大人没给你什么好处?”


“我不吃不喝他的,倒是他整日在我这里住着。要有好处,也是他占我的好!”尹一很不高兴的辩解着,那宦官一脸尖嘴猴腮笑容里透着一股淫邪的味道,油嘴滑舌到,“那是那是,你得有那能耐占人家大人的便宜不是!”


“这是什么话!”尹一当即气的脸颊通红,那宦官马上换了个语气正色到:“说正经的,陪我聊聊,正闷得慌呢。”


尹一不再说话乖乖坐在长廊上听那人唠叨:“听说最近波斯来了位公主,以琵琶舞曲刁难陛下,后乐府丞大人出面扮作宦官模样说:公主所奏之曲虽难可我听了一遍便会了。”说话间那宦官还学着得意的语气继续说道:“公主自然不信,于是大人便奏与公主一模一样的曲目。曲毕还自信的夸耀说:公主之曲满宫宦官宫女都会。而后公主又以波斯飞天之舞斗艳,你猜怎么了。大人看完忍不住就笑了,客客气气的对公主说道:公主飞天之舞是小人所创,在大汉叫‘仙人指路’,传到波斯经人修改唤作飞天,此舞女子跳来确是值得称赞。”


尹一听着那满口的话,什么扮作宦官,让他很不舒服,满是嘲弄;再有他没想到仙人指路那舞竟然传到了莫斯等地。那舞不出一年,已经是人人都看过人人都学习的舞了。而他学的东西都是模仿万奉贤的姿态歌舞罢了。就算学得再精通,他也做不了乐工,也不可能跟万奉贤那个奇才比肩,他就是个阉货,一个宦官罢了。


“然后乐府丞大人就再做太后寿宴之舞……”那人还没说完,就吃了尹一一记闭门羹。


尹一在屋子里看着万奉贤的东西浑身不舒服,他将摆在面儿上的东西全部扔到床上用薄被遮盖住。


正不爽一转身刚坐下却又看见那把琴,心里一个不痛快的想:他不要的东西给了我,我还当做宝贝。真是可笑。想罢起身冲着琴走过去,抱起琴一把摔在地上。心里总算痛快了。


琴下坠着的石头,是他去年想要送给万奉贤的礼物,而也不过被他一句“这就是块石头吧”刺痛的体无完肤,于是走上前去将石头解下来,四处看看不知扔到哪里合适,想了想打开门想着随便朝院子里一扔就罢了。


“咣当!”刚开门,扬着手还没出手,见万奉贤恍恍惚惚回到了宦官所。


万奉贤见他抬手似要扔什么,再看他一脸生气的样子,正想问他,却没料尹一张口便是:“别再来了!”


万奉贤稍有顿色,并没有放在心上,绕过他想要进房间休息一会儿,他连着很多天被邀请伴随各个君侯公主奏曲玩乐累的不行。


尹一紧跟他身后不依不饶又一句:“万大人别再来了!”


站在门前,万奉贤就觉得听尹一的话,不再来了。


因为他看见地上仰躺着的琴。而房间里看不见自己的东西,床上鼓起的薄被让他如山压顶。万奉贤只是不善于说话,却并不是没有真情实感的人,他能分辨出人的情绪语气,特别是相处一年多的尹一。他虽然不知道怎么得罪了那人,可如今自己也有些不大高兴。


万奉贤面无表情回身,这才又发现尹一手里垂下一缕流苏,正是他系在琴上的石头。而自己生辰那日他就知道这石头是尹一原要赠与他的礼物,虽然不知为何当时尹一并没送给自己,这么久以来万奉贤也从未开口要过,他只是一直在等尹一亲自送给他罢了。而之所以将这石头系在琴上,只是觉得那样就好像尹一把石头亲自送给了自己;再回眼看地上的琴,万奉贤眼眸里遮掩着无尽的没落,当时他并不舍得扔掉琴,只是负气同时却又被冲进雨里只为一把琴而跟自己翻脸的尹一打动了;那琴是他五岁时母亲送的礼物,去年恻隐之情琴意外之内落入尹一手里,算算时间,那琴在自己身边也整整十三年了。


万奉贤不是能与人争吵的个性,却不是软柿子。转个身,盯着尹一看片刻。哪里来,又到哪里去了!


自那之后,万奉贤命乐工搬走了自己的东西,唯独那把琴他还留在了宦官所,因为那是送给尹一的,可尹一不会明白万奉贤的是——他怎么对待那把琴,都像是在对待万奉贤!


他那日将琴摔在地上,又何尝不是摔着了万奉贤一颗精巧易碎的玻璃心。


“今日修好兮相濡以沫矣,他朝一别兮琴瑟不调也……”林瑜晏台上重复一遍曲词,双袖左右相抹泪眼。


高伯乾回神之际已经走到了土台上黄泉大门侧面的房子前,他才惊觉原来这个灯笼下也挂着牌子,上面刻着:第一百九十九间;风吹牌子翻了个面,背面三字深刻而古旧:弥瑕。


门朝着他敞开着,高伯乾小心潜入。


房间里没有任何身影。高伯乾恭敬的问道:“仙人?”


“我是鬼人!”声音飘飘忽忽四处打量却不见鬼影。


高伯乾客气到:“鬼人即贵人。还请贵人指教指教在下吧!”


只见屋中飘飘洒洒一块白帛,高伯乾跳一下抓在手里,上面血红色的三排小字:“既然相见,不如相识;他有他曲,你演你戏;相识相知,一戏到底!”


高伯乾尚不能了悟。


一阵风来,他被风推搡着出了房间,再回神,门已经噗通的关闭了。高伯乾站在长廊上,看着那头身姿微小的林瑜晏,看看手中的绢帛。


既然相见,不如相识;他有他曲,你演你戏;相识相知,一戏到底!


“一戏……到底?”


喃喃声中,高伯乾却见林瑜晏如同一阵风,冲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知道林瑜晏,哦,不。万奉贤正在为那小宦官对待自己的态度而觉得闷闷不乐伤心呢。


一戏到底!


“接下来……他们的故事是什么呢?”高伯乾忽然好奇,好奇中,他如梦初醒。


既然有缘再在黄泉客栈相遇,那何不找机会重新接近“万奉贤”,做一对相识的朋友?


他有他曲,万奉贤有万奉贤的曲儿,而高伯乾演高伯乾的戏。这一提点让高伯乾想出一个主意来。


他收起绢帛朝着林瑜晏的房间大步而去。


一声万大人在吗?惊醒了林瑜晏梦里的万奉贤。他低抹眼角琳琳泪光冲门外问一声:“何事?”


“在下高伯乾,方公子伤心失意,想这黄泉客栈了无人烟,倒是希望能陪公子谈谈心,做个友人罢了!”


半晌无人应他,于是高伯乾再敲门去,手刚悬在半空门就被林瑜晏打开了。那人眼睛有些微红,是哭过的样子,方才听他“何事”二字带着浓腔沉调应该是哭泣后鼻翼受阻所致。高伯乾纵然心疼他也不敢表露太多,克制着自己问道:“万公子何以这般伤心?”


林瑜晏摇摇头身似扶柳摇摇摆摆依靠在门边,啼面妆啼面妆,这哭哭啼啼还真是愁容惨淡,看的高伯乾揪心。


“林……高公子不妨于我说说吧?以纾解心中苦闷之情?”


林瑜晏低眉抬眼瞅向高伯乾,请他,进了房中。


冲一杯清茶,茶水是冷的,冷的生出白烟,如同寒冰发出的冷气。这只是待客之道,魂魄不需要吃喝来蓄养精神。比起第一次的窘迫和冷漠,林瑜晏好歹对高伯乾客气了点。


两人就桌而坐,桌上还有扎人的材料,坐下之际,林瑜晏又动起手细心的做着扎人。高伯乾看着认真的林瑜晏,将他为自己泡的茶水朝着林瑜晏的跟前推一推,林瑜晏抬眼冲他客气一笑,稍纵即逝。却给高伯乾内心莫大的宽慰。


“万公子!”高伯乾宽慰这与他聊问到:“那个小儿何名呢?”


林瑜晏的曲并不是故事,高伯乾也不知道那小宦官叫什么名字;林瑜晏还在那场醒不来的故事里冲着高伯乾一笑到:“尹一,以尹天下之尹,九九归一的一。”


高伯乾默念着尹一的名字,有种熟悉的感觉,好奇的问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林瑜晏想了很久,极度惋惜到:“可怜人。”


这可怜人三个字倒让高伯乾有些许感同身受。


“它朝一别兮琴瑟不调……你二人别后,又如何了?”高伯乾追寻这故事询问起那曲儿中二人别后之事。


林瑜晏手中缓缓停下折扎的纸人,陷入思绪中。


高伯乾终于听上了一段由林瑜晏亲口讲述的关于万奉贤与尹一真真实实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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