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节 赠予吾爱 冰岛的极光
臧西西回到了W市，每日的照常营业，只是再也没见过陆歧路。他猜他会回到这里，但却有些想笑，因为如果那个人不来，他根本找不到他。
看来陆歧路是打定主意不想联系他，怕惹麻烦给自己了。
也好！臧西西想了几天，倒也觉得释怀了。本身就是不熟悉的人，若再扯进麻烦里倒是许多的不值。从上海回来这么久，他倒是只顾着陆歧路的交代，忙着多方打听裴攻止，不过那个裴攻止大概也不是什么好人，入狱、越狱、加刑！以至于现在根本不能被人探视，陆歧路再多的交代他也难以告知对方。
看一看时间，酒吧里的人很少，冬天的生意总是很差，一闲下来，他就又难免想起方丛适来，那串陌生的号码看了许多日，试图拨出却又挂断，如此往复，都快要将自己逼疯了。
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优柔寡断，竟然连给对方回一通电话的魄力也没有。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变成了一个顾左顾右的俗人。
今天好像是一个节点，臧西西坐在吧台里发呆，一旁的小可看了他很久，实在有些不忍道：“一个电话而已，实在不行就打过去，对方接不接无所谓，你该做的做到了。”
“不是的。”臧西西不知到底听懂别人的话没，眼神微微一瞥，瞥向了之前方丛适坐过的角落。
那个人不远万里的来，就是为了带他回意大利，帮他解决之前的白粉事件，分明数月前还在那里，今日好像阔别多年般恍惚。
想到“勿寻”二字，臧西西纤细白皙的指尖便又愤怒的滑动着屏幕，宣泄着不满。
打还是不打，找还是不找，成为了他心里纠结许久的苦恼。
“我去打烊了哥。”
“嗯。”
小可叹着气走了，臧西西倒是恍然醒悟，忽然想起了方旗扬这个崽子！
也不知道他回国后有没有回部队，想了一瞬，电话立马就打了过去，不过已经处于关机状态了，看来应该是已经回去了。
这样一来，他瞬间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没劲的趴了下去，眼睛无神。
指尖在吧台的灯光中亮亮的，彷如水一般在黑色的屏幕间流淌。
也许他应该换一个号码打过去？如此想着，忽然又坐了起来，借来了服务生小可的电话迫不及待的拨给了方丛适的旧号码。也许是猜到了结果，所以他才有这样大的胆子。
但那边却也提示了关机，一颗激动的心提的更高，几乎快要越出喉咙，也许就是这一瞬间，没有由来的烦躁席卷全身，他的火气也猛然高涨，顾不得方丛适之前提醒他的短消息，直接用男孩的电话拨给他的新号。
通了！
电话通的那一刻，他激动的无以复加，握紧电话的手竟有些生出细汗。
电话响了很久很久，久的臧西西觉得自己都快要变成一座丰碑了。
他的睫毛在白蓝的光下亮晶晶的，仿佛蒙着一层水雾。
就在他心灰意冷的丢下电话时，陆歧路的手机忽然震了起来……
他足足愣了十几秒，那是一串陌生的固定号码，但却是冰岛国际区号。他的喉咙有些哽咽，在深呼吸后，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臧西西方才接起电话。
“西子。”再多的不满，听见这两个字的时候，那颗心就跟着柔软了下来。臧西西那些火气如鲠在喉，积郁在一起，只成了一句细小的回应：“嗯？”
“我……”
这是方丛适第一次这般犹豫的想要表达什么，臧西西瞬间心急起来，但却赌气一般压抑着自己不说话，就那般静静地听着，听他还会说些什么。
他似乎听见了冰岛落雪的唰唰声，听见了远方动物的嚎叫，听见了寒风沙沙……
再也等不及方丛适说些什么，他已经迫不及待的关心问他：“你在外面？”也不等方丛适回答，他又开始了一连串的责怪：“你身体不好，冰岛那么冷就不要在外面呆着了，如果不方便可以不要给我打电话！没有必要跑到外面用固话打给我！”
“砰——！”远方似乎传来激烈的枪响，臧西西惊了一瞬，紧张道：“那边怎么了？”
“没事。”方丛适的声音就像冬季里的炉火，那样的温暖。即使结了冰的湖底泛起波涛，他却依旧是那层冷冷的冰霜，隔开了两个世界。听见臧西西的唠叨，所有的苦难都能过去，他的声音就是绝望时抚平伤口的药剂。
方丛适忽然淡然一笑，对着话筒吻出了声音。
那一刻，臧西西的额头滚烫不已。
“我要回去了。”
“快回去！”臧西西催促他。
方丛适的呼吸依旧平稳，那些火光距离他越来越近，正巧一声枪响被路过的货车盖过，臧西西倒是听见了他的话：“瑞敏还在等我，可能未来我不能常常联系你了。”
时间忽然停止，良久的沉默后，臧西西凄然一笑，淡淡一叹：“你还是做出了选择。”
“西子。”他听见方丛适的声音，隐隐有些哽咽，这一刻眼泪却从臧西西的眼眶一跃而下。
北方的雪簌簌的下，冰岛的气候冻得人浑身僵硬，方丛适的双目始终凝视着越来越近的人群，时间越来越少了，他必须挂断电话，转身的瞬间，温暖的电话亭里是他沉重的喘息，他听见臧西西的呼吸声，那种强制压抑的平稳，多么令他心痛。
这么多年，他终归没有一日让他过得开心。
是他自私了。
也是时候，离开了。
“西子。”
“你说。”臧西西表现的很坦然，可是酒吧里的他已经软软的蹲在了吧台后，泪雨磅礴。
“我……”他的停顿是那样的明显，那句爱你在口中辗转多时，最终变为一句残忍的：“我不爱你了。”
电话断开的那一刻，臧西西歇斯底里的哭嚎惊动了酒吧的人，冰岛郊区的电话亭上落满了厚厚的白雪，好像还记得旧时他们站在同一个电话亭的左右，隔着一个棚子一根铁柱等待对方……
雪越来越大，固话染满了鲜血，坠在半空，飘飘摇摇。
电话亭下的血迹融化了整整一片雪地。
血迹蔓延向远方的山林。
山林中响起了狼狗的吠叫。
臧西西的电话响了一声，他的眼睛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但却强撑着自己阅读了那条彩信。
那条短信，只有八张图。
是冰岛的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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