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隐于野

原创耽美文 手工小达人

第一节 世子降临

一道惊雷响彻天际,电闪雷鸣之时,暴雨如瀑而至!


“啊——!”


        一声撕心力竭的呐喊,令帝府中人人皆停脚步,众人屏气凝神,紧张的等待……


“琅乙!”伴随着又一声低吼落下,更加痛苦的声音自东厢房中颤颤巍巍撕扯而出……一阵雷声随之骤下,正与那声声痛楚欲比高下!


“轰轰隆隆!”又是一个震天雷!


        伴随着惊雷暴雨,世人只见帝国府主位东堂之上似有烈火般的滚滚云霞!


        暴雨未停,何来骄阳似火?这翻腾而来的云雾,正将府邸掩埋于一片血光之中。




“生了!生了!”稳婆大喊一声,仿佛那艰难生产的人是她!


        抱着怀中的婴儿,年迈的妇孺兴高采烈的命人前去报喜:“回平川帝!回平川帝!是个……是个世子!是个男娃娃!”


        她将孩子转手他人,慌乱之中也未曾在意那丫头是谁,外面守着的小管家一听这话,亦是如获珍宝,急急忙忙忍不住要去向元帝炫耀一番!




正堂内坐着的男人闻得脚步匆匆之声,便已豁然起身,桌案的茶水被衣袖扫过,掀翻在地。


        瓷杯碎在地上,茶水打湿他的衣摆与靴,一旁守着的丫鬟下人各个战战兢兢欲去收拾,却听男人口中念念叨叨:“三天了……已经三天了……”


       他喜上眉梢,是难掩的开怀!整个人似是不受控制那般,一转身,朝着内房而去!


        “平川帝!产房不吉,去不得!您在此等候便是!”


       然而,他不顾一干奴仆阻拦,三步并作两步奔入血腥的产房之中。




“夫人!”平川帝一个健步如飞,走至床前坐下。那扑鼻而来的腥气的确叫人头脑昏胀。可他顾不得许多,坐在产床之上,第一刻便是紧握夫人之手,两手相握间,十指紧扣。


元帝之妻的掌心滚烫的汗水未落,一张脸惨白的惊人,一双眼疲惫不堪不愿睁开,唯有口中依旧气喘吁吁。


“曳儿……”他唤他的名字,激动不已道:“是男孩曳儿!我们的孩子……出生了。”


        男人说不出的激动,抓着爱妻之手,轻轻烙下一吻。


虚弱人儿躺在偌大的床榻间,费力的偏过头,微微张开了眼。


        那双眸,如今依旧纯净,只不过蒙上了一层氤氲之气。黑眸灵转,扫过身前的男人,男人的手便因此又紧了紧。


“十五年了……我们终于又有孩子了……”这是男人对着爱妻说出的第二句话,可一干仆人听闻这话,却止不住偏过头去小声哀叹起来。


“孩……孩子……”床上的人因为听到孩子,所以才勉强露出一个艰难的微笑,同时抽出那只枯白的手。


        那指尖落在男人身后不安晃动的巨帘间,火红的帘在灌入房里的风中微微摇曳。


看着妻子的视线飘向晃动的巨帘,他再次抓住对方的手,安慰着:“别急,别急,孩子清洗一番便抱来给你!”


        就说了这么几句,看着疲惫不堪的妻子,一代帝王竟留下了激动的泪水。


        他的泪滴落在妻子的指尖,爱妻右手的中指有一颗血红的痣,在发抖的指尖不安的晃。


        巨大的帷幔仿佛被一阵狂风卷起,裹着爱人逐渐发凉的身体,令人的思绪也开始飘远,可那红色帷幔后的一切却像一场噩梦,永远围绕在身边……


没有人知道那里掩藏着什么。


        


暴雨之中,红光之下,一袭夜行衣裹体,黑衣之人飞檐走壁,轻功极好。


“扑通!”一声,另一间房中传来木盆撞地的声音,竟显得异常刺耳!


        男人侧耳,只听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匆匆逼来!


老妇面无血色,噗通一瞬跪倒在地,没了魂魄一般猛磕着头,一边儿喃喃自语道:“没……没了……世子没了……”



        世子没了!


一干众人大惊失色,纷纷跪倒在地。


平川帝国府,没有晴天,只有暗夜!这是一个无法破解的诅咒,又将一切淹没在黑暗之中。


只有平川帝静静的守候在刚刚生产完的爱人身边,压抑着悲痛之情,装作什么都不曾发生。


        服侍的下人暗自流泪、叹气,见平川帝摆手示下,有人端上大补的药汤后,便纷纷退下。


        还有一位白胡子的医者在平川帝耳边低喃了几句,面色凝重,随后随一干人等回避而去。




榻上的妻子再次耗尽力气张开双目,淡然的看着满头白发的丈夫,辗转、合眼、流泪。


“曳儿……”男人深情的握着爱人之手,再印上一吻,一切的一切仿佛回到了最初两人相见的那年。


人到中年,平川帝看似叱咤一生却始终膝下无子,身边仅有此一人为伴,终身再无出入。平川帝的痴情也是市井间流传的一大佳话。


        就连他,也感慨着:“我天地傲彻此生也只会娶一人为妻!真心的对她好,爱她、疼她、护她!她若似我般喜爱我,那就是与平川帝一般弃了天下又如何!”


        “别说什么大话了!”一个黄衫女子举剑在他额顶敲了一下,拉他坐下,他哼的一声入了座,一旁的人还开他玩笑:“就你这穷小子!哪个女人愿意喜欢!”


        “不光穷!还丑!”


        “你!”他正想撒气,却被女子制止,劝道:“听书就听书,你当什么真!”


        “平川帝的事儿是真的!”他坚信不疑,说的就好像自己亲眼见证过似的。女子无语的摇头,端着水往他唇边凑,就希望堵住他这张爱惹祸的嘴!


        那说书的一拍醒木,一众人等又安静下来。


        只听故事再次道来——


十五年前,同样的夜晚,开国元帝与爱妻的第一个孩子,亦是在出生那日消失不见。想不到十五年后同样的悲剧再次发生。


人人都说平川帝当年征战九州造孽太甚,以至于受到了冤魂的诅咒,断子绝孙!


        众人一想,这么一个大好世家,却要后继无人,不免叫人扼腕惋惜。


躺于床榻上的元帝之妻,却仿佛洞察一切,微微一叹道:“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曳儿,你快些休息吧。”男人垂声,不做其他,只默默的劝慰着爱人。


“我求你……”元帝之妻断断续续、低声乞求,那血痣的指尖拉扯着男人的掌心,已不知多少次的求他:“求你!我求求你……”


        然而,话没说完,却被男人一声冷漠的回应截断:“你就是求我万万遍,我还是那个答案!你纵使许我十世来生,我却只要这一世!何苦说这些没用的呢。”


        爱人的话他权当耳旁风,多少低声下气的言语都堵在了喉咙里。


        有些事,明知答案,却还要去求。


        有些人,明知得不到,却还要强求!


        但这样,换来的只有仇恨!不是爱……


“曳儿,等过些日子天暖了,我们去趟漠北、去深水崖。也不知是不是老了,总怀念过去,或许到了那儿,你就能看见许多年前的我,就能念我些好处。”他低沉着声音,如同徐徐讲着一个故事,男人哄着床上的爱人入睡。




听说书人讲到这里,天地傲彻有许多的不明白,不由提问道:“先生,元帝的妻子是不爱他吗?”


“书就是书,别当真!”


“既然夫人不爱,何以非要强求?”


“那你去问问平川帝?”别人哄笑,说书先生捋着胡子笑而不答。天地傲彻看着众座嬉笑,心中觉得这些人无情。


他坐下时,又对身边的女子道:“听说书先生的话,元帝的妻子真是可怜!和不爱的男人在一起,一定生不如死!”


“你闭嘴!就不能好好听书吗?书就是书!先生都说了,别当真!”


他没当真,但就是会想,如果这一切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会怎么做?




元帝爱的人,不爱他。这本就不是宫廷秘事。


        塌上之人怒瞪着男人,用尽全力的诅咒他:“你执着的,终会消失!到头来……你只会一无所有!”


“嘘——!”男人将指尖轻轻放在自己的唇边,微微的笑着,阻止爱人的愤怒与狂躁:“只要有你,怎会一无所有。”


听着这样的情话,怎能不流出眼泪来?可在另一个人的心中,唯有憎恨!


“你还记得吗?我初遇你的时候……”他或许真是年长了,总喜欢怀念过去。


        可这段爱情的开始,本就不是这样!


        “我什么都记得!是你忘记了!是你!为了欺瞒你自己,已经疯了!”


        这个男人,没有为出世而消失的孩子伤心,反而显得异常平静。他更不在乎爱的人如何评判他,只仿若一切都未曾发生,喃喃自语着: “我为什么喜欢他……却又爱上了你?”


        人的心呢,是最猜不透的。


        一颗执着的心爱着爱着就变了,这件事本身,才让痴情的人最难接受。


        塌上的人忍不住笑,笑的身体都在抖。


数十年前的他,在深水崖的初遇之地,许那人至死不渝,一生一世、一心一意,那个人也随他海枯石烂,致死不休。


总以为情牵一世,作一段佳话,便是天下无双。


可那些情爱,却让听者的气息越发不稳。刚刚生产完的人本就极度虚弱,却要经着情绪间的大起大落,逐渐的,这副身体越发僵硬,意识也开始模糊,只有身下一团黏糊糊的热潮不断涌出。


血腥之气铺天盖地而来,甚至顺着床榻流下。


男人依旧握着妻子的手,满目的血色从床榻流淌向自己的脚边,仿佛就要流向暗红色的帷幔后,死亡已悄无声息的到来,遍布整个房间。


那是一个人全身的血液了吧?


感受着所爱之人急促的呼吸,看着对方越发困难起伏的胸口,他却能够平淡的仿若他只是睡去。


老医者临去前在他耳边说:夫人有血崩之状,无法医治。


“归……归……”爱人最终也未能说完想说的,但气尽之时,那紧抓着男人的手却已经松开。


一夜之间,喜事变白。


整个平川帝国府都显得异常凄冷阴森,白色的素缟铺满帝府。雨已越来越小,却仍不间断。


他坐在死去的妻子身边,盯着鲜红的帷幕,思量许久,转身而起,同时抱起永将沉睡的爱妻,慢慢走入猩红的巨帘之后。


白,这今夜帝府唯一的颜色。


        但帷幔后的天地,却令他倍感温暖,但终究无法令他安稳。


他抱着爱人,消失其后。




        天地傲彻听来又觉得不妥之处,忍不住问说书人:“这等秘事,如此尽详,您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那说书人一笑,脸上的褶子遮住了眼,捋一捋胡须,仍不答他。




男人本姓孟,名琅乙,是羌王朝创立第一人,封号‘元帝’,功同天齐。


        然而,这个君主因为所爱之人,竟将帝位拱手他人,给了同自己一起平定天下的挚友。


一切为的只是能够“一生一人一心一意”陪伴于爱人身侧。


甚至被说书人戏称:千古痴情第一帝。大街小巷传遍了他的故事。那是如何缠绵悱恻的一段情爱,在众人口中美轮美奂叫人崇拜。可也有不同的传说。


孟琅乙于新帝登基那年,被赐予帝王同等的名讳与地位,居于平川帝国府,人称“平川帝”或“开国元帝”。


        他的府邸是半个皇城,他的地位与帝同齐,他的权利在弹指一挥间中便能再次颠覆王朝。


死去的人是他的结发之妻,一个本是全天下最幸福之人,如今却留他一人,与世长辞,香消玉殒。


        天地虽大,独立乾坤,是乃人间第一大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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