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节 爱是被掏空的五脏六腑
灯红酒绿的酒吧似乎永远没变迁，无论在哪里，都能吸引一群靡废的人群。
他站在喧闹的酒吧中，却不知该怎么接近吧台里的人。
转眼竟然已近一年，从上一个冬季到这一年的深秋，时间似乎停留了下来，而时光从未在臧西西的脸上、身上发生任何改变。
他依旧那样光彩夺目的站在灯光下，潇洒有力的调和着各种各样的酒，他为别人解愁，却是满腹忧愁难舒。
没有变的还有他的忧愁。
时间匆匆，十一二月来他还是没能走出失恋的悲伤，笑起来的时候依旧带着情伤。
闪烁的眉钉比不上他眼睛里对情感真挚的光辉，一个人爱一个人如此纯粹，陆歧路自觉这一点他是比不上他的。
站在角落里，他沉默了很久，最终转身离开。
既然说过不去打扰就要说话算话，事情已经很复杂很危险了，他断不该将臧西西再次牵扯进来。
曦子春恩街的秋天像是春天，昏黄的灯永远不倒的屹立在街角，人群或哭或笑的在酒吧往来，陆歧路却心如止水，却又有些不可控的悲凉情绪。
他等待着出租的到来，点燃一根香烟，却觉得一切如同嚼蜡。低头的男子有几分失意都写在脸上，灯光暖不热照不透他的心房。香烟在指尖燃烧完毕，一辆出租载着人群停下，这已经是第三辆了，他最终直起身向着车子招手。
车门打开的瞬间，他的身后响起了久违的熟悉的声音：“好久不见，老朋友。”
“砰”的一声，车门被一双手关闭，臧西西躬身礼貌的向着司机挥挥手示意离去。
陆歧路僵硬的站在原地，望着街对面的黑色树林一动不动。
他没有说话，臧西西穿着单薄的衬衫和围裙，衬衫的第一颗扣子敞着，酒吧里的温度和外面简直是天差地别。
他哆哆嗦嗦的站在他身侧，也望着那片黑暗，浅浅一笑道：“来了怎么不进去。”
白色的哈气在空气里飘散，仿佛冬天已经临近。
陆歧路没说话脱下自己的外套，转手递给了他。
看着钴蓝色的西服，臧西西犹豫片刻慢慢接过手抱在怀里，忽然沉默。
陆歧路从裤兜里摸出香烟，然而，烟盒已经空了，但令臧西西意外的是他又从他手中的上衣兜里摸出了一盒崭新的烟来。
“嚓嚓”两声，火机没油了。
“烟瘾很大啊。”
两盒香烟，或许更多，打火机用到没油，也许是巧合。只是这些看在臧西西眼里竟有几分失意萧条。
“过得不好？”
近月来他也不是个话多的人，但和现在的陆歧路相比他好像一下子成了话匣子，一句接一句的问，他并不期待什么，只是寂寞的闲谈吧。
身边的男人穿着单薄的衬衫，他的体温似乎传递给他，陆歧路忽然转手拿过他怀中的外套搭在他的肩头，取下唇边湿润的香烟，终于道了句：“我想请你帮个忙。”
没有任何的前奏，他就这样直接说出了自己来此的目的。
臧西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应道：“你说。”
“之前白粉事件，崔神手……还记得吧。”
“嗯。”
“我知道这件事不太好做，对你来说甚至有些残忍，但我不得不来求你。”陆歧路转身真诚无比的看向臧西西，他的头发已经黑了，还有些淡淡的粉色没有褪去，臧西西转头看着他，鼻钉闪烁无比，令他原本就好看的鼻翼显更加诱人。
陆歧路却没有心思欣赏这样的美人道：“我想见那个人。”
“谁？”
“帮你摆平白粉事件的男人。”陆歧路顿了顿，诚恳中带着些乞求的意味：“他有资本和崔立民那些人谈判！我需要他的帮助！”
臧西西平静的呆立一会儿，看向远处，忽然抽走陆歧路指尖的烟放在红色的唇边，他从围裙的口袋里拿出火机点燃，自顾自的抽完整根。
烟头丢在地上被他狠狠踩灭，他转头看向陆歧路，严肃中甚至带了一丝反感：“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白皙的脖子间血管微微凸着，仿佛每一根神经都在用力。看着臧西西忽然猩红的双目，陆歧路知道他不该提，不该提的。
“对不起。”一声道歉也许什么也不能改变，但他还是要说。
一辆出租停在了两人面前，陆歧路打开车门对他道了声：“打扰了。”
车子在黑夜中开远，臧西西收回目光，却忍不住仰头长叹一口气，眼泪终于被他憋回去了，好险，差一点就要为那个人落泪了。
不值得的人不配拥有他的眼泪。
可是手指婆娑在脸上时却摸到了潮湿一片。
寒冷的秋夜，臧西西愤然扯下身上的外套，他抿唇看着空荡荡的街道，随后长叹一声，转身离开。
陆歧路就在公司楼下，坐在自己的车中仰躺着，车中里满是酒精和香烟的味道，他闭着眼揉捏着自己的眼角，疲倦的双眸中全是血丝。
这里空荡荡，他找不到他了，和这座城市有关的一切都消失了，臧西西不肯帮他，他找不到崔立民的人，也不知道裴攻止现在被关押在哪里，究竟是怎样的情况，他见过那个男人和那些人谈判，轻而易举就能解决一些比较棘手的问题。
他想了想，或者说亦是想了很久，当他拨出陈怡的电话时却再也控制不住疲倦睡着了。
电话那头的女人沉默着，听见他疲惫的声音在沉闷的车厢中响起……
那一夜，臧西西失眠未睡。
时间是最值得感慨的东西，也许于他与陆歧路来说只是数月未见，但于臧西西来说却是度日如年的辛苦。
日思夜想也难以形容他的心境。
想这些年的生活，想那个人的决绝，想他在哪儿和那个女人做什么，想他总会来见他的，因为那一纸婚约总归是真，他赖不掉。
可是，对‘妻子’如此心狠的丈夫也着实令人伤心。
从前的黑夜，虽然没有夜夜陪伴，但他住在他的房子里，睡着他睡过的床，抱着他盖过的被子，枕头上有他的味道，房间里清灰的微光中似乎总能感觉到他起身，醒来掀开窗帘的样子。
现在的床冷冰冰，被褥是消弭的腐朽气息，抽屉里的香烟已经潮湿，枕头仿佛也硬邦邦的，怎样都无法安睡。
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的喜爱一个人，如此的念念不忘，失去他就仿佛失去了灵魂，变成行尸走肉，心脏也被掏空，五脏六腑都被那个人吃光，他却轻佻的擦擦唇角，不留一丝留恋的远走……
方丛适……相识已有十年，却头一次知道他竟是如此铁石心肠的狠角色。
十一月了，那张冰岛的极光他无数次无数次的看，他甚至想过按照照片中的地方去找他，可他的自尊绝不允许向抛弃他的人低头。所有的伤心难过都不必要暴露给谁，否则他们一定会嘲笑他，觉得他不够洒脱，觉得他怎能如此被一个男人戏弄和抛弃！
细细想一想，也是可笑，相处的这些年，那个男人就连一句‘我爱你’这样的话也不曾对他说过。
或许，他根本从来就不爱男人。
只是自己拼了命的贴上去，拼了命的一定要要一个结果。
眼泪和思念濡湿了枕芯，他一个人蜷缩在床上，手机屏幕亮了又灭，灭了又亮，如玉的指尖不停的拨弄着屏幕，淡蓝的光照在他的脸上，不知那个人是否也会像他一样如此想念纠葛。
电话拨出去的那一刻他的指尖都是颤的，但空号基本已经是注定，可正因如此他才敢放心大胆的拨出去！
但那种失落一次又一次的侵袭着脏腑，明知道结果但痛苦却不会减少，他失去了他……失去了一切联系。
放下电话，眼中一片模糊之色，他用力掩住嘴使自己不发出一丝声响，但身体的颤抖却无法抑制，那么久以来的平静就在一瞬间又被打碎……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