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节 熊义武
W市街角的咖啡店里，一个身材魁梧，毛刺头，浓眉大眼，单眼皮的男人正焦急的看向窗外，不耐烦的等待着。
咖啡已经两杯了，他急的有些想上厕所，但又害怕对方来了看不见自己而错过什么。
经过多方打听他才从从前战友那里听说了裴攻止的事，然后又通过小张千难万难的查找了裴攻止当时在看守所时的联系人，只有这一个律师跟他退伍后有过接触了。
陆歧路推门而入，看着手机里照片上的男人，挺拔绅士，西装革履，就是他无疑了。
熊义武赶忙起身，冲他招招手，喊了句：“陆律师！”
陆歧路蹙眉，看向那个魁梧的男人，穿着棒球服运动裤，皮肤黝黑，身材倒三角，青青的胡渣在下巴下，脸上有几颗痘痘，倒是另有一种男人味儿。
他昂首阔步的走近，对方赶忙邀请他坐下，陆歧路也毫不客气的坐在他的对面，蹙眉道：“您就是熊义武先生？”
“不用叫我先生，叫我大熊就好！”男人阳光的笑着，但很快变了脸道：“我是多方打听才知道您的。”
“我听狱警小张说您要见我？”
“是啊。”大熊感慨着，道：“您是他的律师？那小子还有钱请律师！”
陆歧路一动不动的看着对方，熊义武不好意思的搔搔头，冲他道：“您跟攻止是什么关系？仅仅是他的律师吗？”
“是。”
“那您知道他让我在山海公园取得东西是什么吗？”
“不知道。”陆歧路心中一顿，原来……裴攻止将那些重要的东西交给了这个男人！
这是个什么样的人，看起来有些多动症，脑子也缺根弦，不像个成年人，但却能够赢得裴攻止的绝对信任！更相信这个男人有能力对抗那些人保护他自己。
熊义武不觉得陆歧路看他的眼神有什么奇怪，蹙眉纳闷道：“可是我听小张说是一个姓高的……貌似，说是他跟您联系过，说攻止让您按他说的做，我以为那东西是您放的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陆歧路蹙眉，熊义武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废话，于是正经起来，低声道：“那些东西我没敢看，因为那家伙不让我看！给我的还保密！他就是这样！一直以来都是神神秘秘的。”
陆歧路有些谈不下去了，刚想起身，对方却一把拉住他的手道：“大律师别急！我就是想知道他怎么进的监狱。”
“你可以看报道。”陆歧路淡淡的，递给对方一个眼神，男人不好意思的撒开手道：“您坐您坐！其实吧大概我也知道，我还知道他为了一个朋友越狱。只是他既然都把东西交给那些人了，怎么事情会闹到现在的地步？”
陆歧路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经被抓，抓他时的照片满大街流传的都是，黑色的头罩罩着，其实也分不清是不是本人，或许是警方为了平息恐慌吧，也许他还在外逃……
陆歧路是抱着这样的希望度过了漫长的大半年。
很遗憾，他再一次失去了他的消息。
“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他后来应该没机会找律师。我听说他被公诉，说他贩毒。”熊义武忽然有些情绪低落，他搅拌着咖啡，看着杯子，自顾自又道：“我在法院的战友说的，他也很诧异，但所有警方向法院提供的证据都指向他，简直是颠覆三观！战友也一直在想，想他不像是这样的人啊，可是又该怎么解释那名警员的骨灰坛底的那枚指纹呢？再或者更多的纸质证据，他的指纹等等……”这个人好像知道的不少，但又模棱两可说不清明。
陆歧路却有些诧异，重复着问他：“你说贩毒？他什么时候被公诉的？”
“这事儿可没公开审理啊，您别乱说，在他二次越狱前就审理了的，我想大概是因为判了死缓他才想逃狱的。”
“死缓？”陆歧路惊了一瞬，熊义武倒认真起来道：“其实我是想跟您说一下，如果那些东西是他托付您转交给我的，我只能说，这中间一定有问题，有人动了手脚！”
“怎么说？”
“因为向法庭提交的证据里，就有那些东西，我看不懂的一些条子单子，但我确定我收到的有那些！他如果犯罪铁定不会把证据给我再转手让我给别人吧！更何况，那可是指证他自己的呀！”
东西是陆歧路给了山炮，看来山炮按照裴攻止的意思放在了山海公园，而这个名叫熊义武的男人最终拿到了。
陆歧路审视着他，幽幽地问道：“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战友啊。”
“战友而已，你这样担心他的事就不怕被连累？如你所说，他是毒贩。”
“可我不信啊。”熊义武大大咧咧道：“我跟他处了那么多年，他什么样虽然不能说完全清楚，但是贩毒这种事他不会做的！”
“你跟我说这些又想让我做什么？”陆歧路显得非常冷静，但实则是因为他还无法融入到这个事件中来，他觉得贩毒这件事，距离自己和裴攻止都很遥远才是。
“他没什么亲人，我……我想委托您，帮他翻案！”
这个男人有十二分的诚恳，真诚的目光令陆歧路忽然有些不舒服。就好像自己珍藏的东西忽然一朝被人来抢，而他却已经没有保护珍品的能力了。
熊义武关心裴攻止的程度以及言语中提到的对那个人的了解都令陆歧路产生一种莫名的反感与敌意，但他知道这对帮助裴攻止毫无益处。
忍着心中的那丝不悦，他的右眼角下微微一跳，眯起双眼，看向对面的男人道：“案子是秘密审理的？”
“是。”
“申请律师辩护即便是犯人也有这样的权利，他们能够胆大妄为到这样的地步？”陆歧路问。
熊义武摇头，解释道：“其实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律师，只是律师是有人一手为他安排好的，只是个摆设。”
陆歧路定定的看着对方，熊义武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想了一会儿，倒是先道：“我想办法！我一定会想办法联系到他的，也会找朋友尽一切努力让他再次提起诉讼！”
“他二次越狱之后被抓，你知道他被关在哪所监狱吗？”
所有人都知道二次越狱的越狱犯被再次逮捕，但却没人知晓他究竟被关押在了哪所监狱。陆歧路试图从这个男人口中了解到一些情况，但看来他只对裴攻止二次越狱前的事知晓一些，后面也就和他一样了。不过熊义武很快表明态度道：“您别急，我一定会想办法打听到的。”
陆歧路想到了最坏的结果，裴攻止被控制、限制人身自由，二次控告，最后背负上毒贩的罪名判处死刑。
合众国对毒贩的量刑非常严格，某种角度上来说他如果以走私、贩卖、运输被判刑，至少面临十五年有期徒刑、情节严重也有可能是无期或者死刑，没收全部财产。
而一旦被定罪为贩毒，那么两次越狱事件足够让他背上情节严重的罪名。
个人制造、贩卖、运输鸦片500两以上，便可以判处死刑了……
换句话说，他不知道对他贩毒定量的多少，但熊义武说了，他是死缓，这就意味着裴攻止曾被判处死刑缓期执行！
一般对毒贩的制裁不会这样，更何况他没什么后台，缓期执行这件事也是奇怪，他总觉得这些事和崔立民那伙人脱不掉干系，但这都只是猜想，若真是如此，只怕裴攻止这个‘死缓’才是真正的凶多吉少了……
想到这些，陆歧路的双腿竟莫名有些发软，一时之间失去了站立的能力。
熊义武看着他，觉得他的脸色有些难看，不由担心道：“大律师，你是不是病了？”
陆歧路微微摇头，唇色却有些发白，好像一瞬之间他觉得自己的呼吸变得困难起来，整个人脑袋也晕晕的闭上眼睛沉思，熊义武跟着蹙眉，低声又道：“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帮我这个忙？我知道他第一次犯事入狱就是您进行的辩护。”
“我失败了。”
“什么？”
“我答应他为他辩护，尽量减少刑期，但我最终不但没有成功，他反而还被加刑。”陆歧路自暴自弃的一笑，垂下手睁开眼，抱歉的看着熊义武道：“我想我帮不了你。”
“你是一名律师啊！”
“律师也不是万能的！律师也有做不到的时候！”
“可我只求真相，只想为他减刑！我知道有些死缓是可以改判刑期的！”熊义武显然也有些情绪激动，陆歧路摇头理一理西装，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最后留下一句：“他本身可以只坐一年多的牢，后来有人将他加刑至三年，越狱令他刑期增至七年，无论贩毒这个罪名是真是假，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凭你这种小人物的一己之力……根本救不了他。”
他严肃的看着他，昂首挺身的离去，熊义武也霍然起身，紧跟走向他，挡住离去的门扉，忽然变得十分严肃的对陆歧路道：“我是小人物，也只有这一己之力！但我会尽我所能去帮他，我做不到你这样明白势力，也不如你这么冷酷，其实我不该对您说这些，但我真替他感到难过！”
陆歧路蹙眉微微抬眸凝视着男人的眼睛，熊义武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先他一步走出门厅，道：“认识他这些年，他嘴巴里提到过最多的名字就是你，我知道你是谁！我以为这天底下真有那样相依为命的奇遇，但现在看来，世事无常、人世无情，只希望你永远别让他知道他看错了人！”
男人说完这样一段话，颇为失落的离去。
陆歧路站在咖啡厅前，想着熊义武的话，他有些后知后觉，但一想到裴攻止和许多人无数次的提起过他时，忽然之间百感交集，眼泪湿润的了双眸，眼眶变得微红。
他不会去和一个陌生人说什么，也不在意对方对他的评价。这个人不会知道事情的复杂性，也不会明白人有时候真的无能为力。
不过，想到这么多年裴攻止每次出任务都会写信给他，他和许多陌生人都会提起他的名字，而且那一定都是很好的话。
相依为命几十年，他们早就是一体，谁也不会抛弃谁，致死都不会！
不知站了多久，陆歧路忽然淡淡一笑，倒真希望这个熊义武永远都能像现在一样长不大的说出这些意气用事的话。
其实，就在他拒绝熊义武的时候，他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阔别已久，却时常会想起的大男孩——臧西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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